时间:2017-05-31 10:14:58编辑:梓岚
李贺在韩愈的推重和赏识之下得到了巨大的鼓舞,从他写的《马诗》中“一朝沟陇出,看取拂云飞”之句就可看出他对自己的美好前程充满了希望和自信。在韩愈等人的提携之下,李贺参加河南府试,一举中榜,并取得入京参加进士科的考试资格。同时双喜临门,曾任陕县县令的父亲为李贺择配佳偶并举行了婚礼。婚姻的美满给李贺的诗书生涯平添几许情趣,于是佳作频出。但就在他新婚不久,他的父亲悄然离世,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对年轻的夫妻一时不知所错,面对家境的贫寒,李贺不得不开始迎接命运的挑战,为父守丧期间,李贺刻苦读书,准备一搏科场而走上仕途。
唐宪宗元和五年(810),李贺服孝期满,二十岁的他辞母别妻,赶赴长安参加进士科考试。无奈天道不测,造化弄人,更所谓“木出于林,风必折之”,已声名显赫的李贺遭遇弄权小人和士林败类的嫉恨,有人以李贺父名“晋肃”,他若参加进士科考试,是大不孝,有违礼教。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?朝廷当即就剥夺了李贺的考试资格。发难者手段之下流卑鄙令人发指,韩愈得知大怒,写《讳辩》叱问:“父名晋肃,子不得举进士,若父名仁,子不得为人乎?”大师的呐喊亦无回天之力,李贺自知仕途无望,心如死灰:“长安有男儿,二十心已朽”,于是满怀伤痛,怏怏东归。
李贺返乡,但对他万般赏识的韩愈仍不愿放弃,最终只为李贺争取到“奉礼郎”芝麻官。李贺难却韩愈的栽培之情,只好赴京就职,但是,两年的“臣妾气态间,唯欲承箕帚”的屈辱生活,让他饱尝世态炎凉。元和八年(813)初,他称病还乡,又因生活所迫,李贺南下荆襄,于郡邑码头之间漂泊。
李贺与妻感情深厚,我们大约可从他的一些脍炙人口的诗作中得知,比如有“井上辘轳床上转,水声繁,丝声浅。情若何?荀奉倩”之句的《后园凿井歌》,有“一编香丝云撒地,玉篦落处无声腻”、“背人不语向何处,阶自折樱桃花”之句的《美人梳头歌》,还有“卿卿忍相问,镜中双泪姿”之句的《出城》;更有“眼前便有千里思,小玉开屏见山色”之句的《江楼曲》。这些都是他写妻子的诗句,其中有对妻子一见倾心的爱慕之情,也有对妻子刻骨铭心的思念之意,可见夫妻之间恩爱无比。
按说李贺对妻子的感情如此深厚,除非“山无棱、天地合”,“乃敢与君绝”。而事实并非如此,我们从他的传世之作中也看出了一个问题,那就是客居他乡的李贺最终也免不了“出轨”,竟然也背着娇妻“乱来”了几次。
据李贺《恼公》暧昧一诗,我们可以得知李贺在参加河南府试之后在东都居住过一段时间,李贺这样的才子,在东都简直就一颗闪耀的明星,争相与他交好的权贵何止“一箩筐”,少不了花天酒地,加之他这次考试获得了考取进士的资格,我想那段时间也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间。在这里他认识了结识过一位聪慧美丽的妙龄少女,两人互生爱慕,幽期密约,极尽卿卿我我,缠绵缱绻。
“黄娥初出座,宠妹始相从”,这简直就是一场定情聚会;“王时应七夕,夫位在三宫”,而且李贺爱慕的女子并非沦为红楼的寻常的女子,而是在朝中权势显赫的诸侯大人们金屋所藏之娇妾。何况“偷腥”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,从诗句中流露出李贺还是脸皮太薄:“隈花开兔径,向壁印狐踪”,倘若换做那些厚颜无耻之人,就不会有这般诗句了。尽管如此,李贺也不把这些权贵放在眼里,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,虽然惴惴不安,以至于“犀株防胆怯,银液镇心忪”,但还是顶着风险与爱慕他的女子共度良宵。
除此之外,他还倾心过活泼可爱的商女。看李贺的《湖中曲》:“蜀纸封巾报云鬓,晚漏壶中水淋尽。”在荆襄之时,为他倾心的少女写情诗表达爱慕,更有《石城晓》一诗,为我们展现出他与少女初次幽会的情景。写那些东都名妓的诗歌,大多都是浓妆艳抹和缠绵凄婉的风格,而写商女的诗风格又不同,看上去天真烂漫,清新婀娜。
看遍唐诗宋词,这类儿女情长的诗词不胜枚举,看似古代的文人骚客没有一个不“好色”的,就连李贺也不例外,那么,李贺真的是常人眼中的那种“好色”之徒吗?我认为不是,我从他所处的时代背景和诗人的道德才情这两方面来看待这个问题。
唐自“安史之乱”之后,强藩相继并起,朋党之争交恶,社会动乱,导致意识形态领域出现裂变,那时大多人奉行的是享乐主义,“人生苦短,及时行乐”的消极思想和情绪甚嚣尘上,风靡于世,朝野更甚,以至于权贵之家竞相腐败,所谓纳妾蓄妓,朝歌暮宴已是常态,为了攀高谒贵,希望仕途平顺的文人墨客也难免会身陷其中。少年李贺就是其中一个例子,他被韩愈看重而被誉为“神童”,他的才华让他名满天下,他最渴望步入仕途大展宏图,因为他本身就是“宗室贵胄”,重整家声理应成为他为之奋斗的目标,权贵邀请他去参加上流社会的盛宴,对于李贺来说,这么好的机会他岂能错过。客居他乡,又置身于花柳丛中,偶遇佳人,自然有男欢女爱之事。
好色之徒却不同,他们是见一个“爱”一个,碗中一个,盘中一个,见花就摘,没完没了。显然李贺并不是这样的人,他是为了让妻子过上好日子,为了能够出人头地才混迹于那种场合的,当希望成为失望时,他第一件事就是急于返乡,归心似箭。
有人说,李贺是因为山穷水尽,身无分文不得已才回家的,否则他会继续留在粉黛中逍遥快活。其实李贺“不差钱”,但他也绝不是贪财之人。李贺的作品当时也是一字值千金,随便一首诗,就有人不惜重金购买,尤其他当时就在将他的墨宝视为珍宝的权贵圈里,出入画阁兰堂,就算养他一个文人,那也绝不是问题,李贺若真贪财好色,若不爱自己的妻子,就没理由离开东都而回他的“寒舍”。
李贺虽然写过一些爱情诗,甚至是写除了她妻子之外的红颜,但我们也不能以现代婚姻家庭的观念粗暴地评价和否定他。李贺是一个伟大的诗人,他写了很多女人,但他笔下的女人没有一个是轻浮轻佻的,反而让我们觉得她们都是那么的纯清庄重,诗人态度之热忱、精神之伟大,皆符合道德原则。
李贺的《有所思》、《染丝上春机》、《洛姝真珠》、《春怀引》、《夜坐吟》等诗 ,其中有诗人真挚的心思,也有对恋人深切的思念,更不乏对那些身处不幸之境地的弱女子的同情和怜悯。
伟大的作家其写作之基本态度是同情,其写作之基本精神是爱,尤其是对那些陷入困境的不幸者和底层人的无限的同情。譬如对“妓女”这种被损害与侮辱的不幸者,他们都怀着怜悯和同情的态度,因为内心充满了圣洁,所以在他们眼中尽可能的看到的是美,他们怀着敬意写她们的无辜和不幸、善良和纯洁,写她们被罪恶和黑暗掩盖的伟大和洁白,而不是释放只有扎根于俗子灵魂中那些无法消除的龌龊和丑陋。
也有学者说,古代(指唐宋)的“妓女”和现代的“妓女”不同,前者是才貌双全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去那里的才子不单纯是为了寻花问柳,更多的是为了“陶冶情操”;而现代的“妓女”只会解衣宽带,即使她们的服务对象是一条狗,只要给钱,对她们来说都一样。老实说,这种态度让人心里很不好受,她们生来就是“妓女”吗?即使现代也不会直呼“妓女”这个带有侮辱性的字眼,而是称为“失足女”,所以如此,即也包含了对她们起码的尊重,而不是歧视和贬损,起码还有些人道精神。她们的自贱和自轻、不幸和心酸,难道不应该得到同情和怜悯吗?蔑视或以道德之义愤对一个沦入不幸之弱者,这难道不是一种残忍吗?这就是为什么所有伟大的作家不会以轻慢的态度对待待弱者,尤其是陷入不幸的女性弱者。
看唐代那些大诗人笔下的女子,每一个字眼都尽可能是美好而纯洁的,其中蕴含者令人深思的人性内涵和道德意义,让我们深受作者态度之影响,怜悯和同情她们,视她们的不幸和痛苦为自己的痛苦和不幸,即快乐着她们的快乐,悲伤着她们的悲伤,让我们产生一种强烈的道德冲动和愿望,就是怎样才可以从那些不幸和逆境中把她们拯救出来。
所有伟大的诗人和作家在面对罪恶时,他们谴责的背后是宽恕,虽然他们抨击世间的病象和残缺,但他们的目光里流露出的是同情和怜悯,他们写出了伟大的作品,所以能够持久而深刻地影响我们的心灵,李贺,就是其中一位。